搞史同搞的

真是够了为什么别人的介绍那么有才

【秋绥冬禧令新朝·华夏第234h】故骨

*姑且算是李煜中心。。吧

*写得相当脑抽,大概是关于北氓山老师文里的一句话的联想。

后主柔是柔弱是弱但不只软弱。

*又名欲扬先抑未遂()

*有配图在后面355h欢迎去看,当然单独分开看也行



开宝八年冬。江南国主李煜奉表投降。南唐灭。

雪纷飞。吹过半生江南绵软的风,可习惯这北方的刺骨?踏过金陵柳枝夹道的优雅从容,跪得起多久积雪与冻土?

亲属随员四十五人,站得稍微高些便能一览无遗——统一的姿势,表达臣服。然而总要走下楼去,细看,便能察觉已经有年纪小些的受不得这寒气,微微抖一抖身,像鸟晃晃脑袋。

娇生惯养的。虽难免鄙夷,但多少也还会让人产生那么一丝可怜。

天子大手一挥,免去许多繁复的仪式,也算慈悲。

远些的树枝真有黑鸟,揪着枝条,甩下一点刚落的雪。底下却有猫,推搡枝干,似要将树连根拔起,看看那根下连了什么白骨。

乞缓师表。

情真意切,略无讳饰,通篇强调自己忠诚驯顺柔弱。似乎是说若再继续攻打金陵,便是你的不是了。

那江南国主,身上确有几分文采。

江南风水养人,养出篇篇锦绣。行行诗词,字字珠玑。

只是不该养在这十国乱世。

笔墨挡不住金戈铁马,诗文抵不过战令一纸。写得再漂亮的字,也只能用在乞求的文章。大争之世,不兼并他人,便要被他人兼并了。

一场与世无争的梦。金銮暖帐,醉生梦死,终究会被千军万马踏碎,成一地沾着蜜糖的碎瓷,划得人脚下鲜血淋漓。

新叶生,枯草折。红日起,皎星跌。

要缓兵,缓便是。卧榻之侧,虽容不得他人酣睡,却也不至于等不起旁人梦醒时短暂的恍惚。

再往后,这江南繁荣歌舞升平,也该停了。

樊知古,原名樊若水,向宋献浮桥计,直接使南唐亡。

江南人啊,对身侧的长江何等熟悉,自然对如何过江更加熟悉。

——樊若水,来自金陵。

身侧宋军匆匆过,刀剑回光挡不住视线。樊若水登高远眺,见对岸故乡燃起黑烟。

黑烟遮住人影绰绰,遮住枯枝历历。黑猫踩过树枝,匆忙跨过金银砌成的废墟。

父母双亡,屡次科考不中,甚至自信的上书也如石沉海,他自对那片土地没什么眷恋。于是北上用一些了解和计谋换一次被欣赏重用的机会和荣华富贵的下半生,梦里便再无那片温柔的江水。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有时候本能总归是难被道德框住。

古往今来,为道义而死的人未免太过多了。名垂青史,到底是与已死的自己无关。

封违命侯。

听到这里倒是好笑。虽说如此称呼多少带了点羞辱的意思,但像是史书中咬牙切齿的评价“面恭心狠”一样,也算一种认可。

自此往后便不再有江南国主。

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是饮酒。喝得多了,夜半也还无半分睡意。

……如果有的人,愧对万里河山,愧对一方清澈水土,也愧对先祖百姓,愧对千百年立于故乡的耕作身影。史书又作如何评价。

不应生在乱世,不应登上皇位。那日上龙椅,是非曲直,满目茫然。从未有人告诉过李从嘉如何为人君,从未有人告诉过他日月山河何重,重到娥皇曲中轻如飞羽的身影连系住千钧石那一发都不可作。

家里兄长嫌他碍前路,他便走了。廷中臣子说他性轻浮,他也应了。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几曾见兵临城下,几曾见满城哀嚎。

他爱歌舞。称得上单纯的性情承不起政局错杂时局纷乱,还爱烟柳落花,栽培一枝自己幻想中的美好。

他好浮屠。若不坚信有佛普度众生,恐怕会在某个夜晚披头散发状如恶鬼,而后等着一列忠臣大惊扶着或架着他到太医面前。

却剩去一片摧花折柳。这便是他的错了。

如此他侧倚床榻,宣纸铺开。颤笔樛曲,如寒松霜竹。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这头衔也没在李煜头上挂多久。那高高的位子换了人,那人说的称呼也换了一遭。

晋王的性格谁不知。朝上众人高呼万岁,谁能保证那有多少人真心?

比起其兄,赵光义显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喝酒可以喝出病的降君兼文人相当警惕,几乎每一句可以让他听到的话都在暗示,将那怀念故国的心思拿到婀娜奉承上去。

他沉默,不置可否。

行过处脚印下,仍有墨迹斑斑。

庭院有一树,拦腰而断。有猫四周围看,似疑惑根下有何物。

根下有骨,有白骨如雪洁。常说血肉躯易断,褪去血肉,那骨却愈发冷硬,不弯不折。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犹记离时,江南百姓伏街痛哭,为南唐,为国主,为一程单衣入北国换满城免于生灵涂炭。

江水滔滔,不会再续流血水。只是江南百姓哭声伴曲声,哀哀随船北上,融入水中,如此清晰。

——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南唐制置使李元清心不愿仕二国,伪失明。只是挥刀及颈仍眼不瞬,难说是否伪。卢绛曾仕途不顺,却与太祖高应:唯知李氏不认赵氏。

国主出降时,仍有人固守孤城,固守南唐傲骨,固守历史中永远杨柳依依的温柔土壤,直至以死殉国。

——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江南故土有良将,汴梁陌地亦有忠臣。

假若李煜当真无能无识,何以守国十五年?同一时间,南唐旧臣潘慎修如是答以宋太宗。

再后推,另一旧臣徐铉在旧主的墓碑前,与历史的朝日辩论:偃王躬仁义之行,终于亡国,道有所在,复何愧欤?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往后百年,有一人,如是评价:后主天资纯孝,专以爱民为急,故足以感遗民,却不足以保社稷。

那是胜者后人对曾经敌国的评论,却是当事者皆销土灰后的公正。

再往后千年,有另一人,再如是评价:后主阅历浅而性情真,至真至纯,是为人君所短处,为词人所长处。 

那是时易世变后对过往的回首,那是万象更新后惊叹文史的变奏。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江风猎猎,衣袂翻飞。水滔滔,无泪流。

此行何不悲,何不耻,何不悔。

故人入梦,山河渐消瘦。梦醒水凉,树影跨水入船来,满舱风。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说住处,与鸟笼也只差镣铐锁链与墙上灰土。

然而无论谁,进入都能看到满地宣纸。满纸淋漓故国情,从不避着谁。

画中碧城灰绿,朝雾水红,应是金陵春。

词中苔衣半卷,寒梅满身,却是汴梁冬。

侍女入过,天子入过,却一如既往,未有遮掩。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宋太宗绝非善茬,手辣心狠。若是把怀国词藏心下,日夜为宋作颂歌,是最好保命。

奈何不想作颂歌,也不想保命。

笔下尽致哀喜,词中真实爱恨。

又挥笔——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后主不善治国,送走三千里地,缠绵江山。

...后主非昏君,昏君怎会轻徭薄赋,减轻刑法?昏君怎会为被斩罪人垂泪,怎会送伤鹿归山林?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后主性软弱,不敢入宋赴火汤,不敢随国随宫中烈焰去。

...后主非无骨,无骨怎会暗中偷练兵积粮?无骨怎会写句句血泪,不掩天子前?无骨怎会北国寒冬,薄衫下深宫暖惯的脊柱不曾弯半分?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或许三国时孝怀帝乐不思蜀是一种生存智慧,以拥有安度晚年的结局,无可厚非。

但后主绝不会如此。因赤子心性,柔韧如雪中花,纯粹如檐下冰,不经修饰,不忌奔流,如汴水穿过千秋万代。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即使身在异地,即使故国已亡,也依旧笔为刀剑,纸上划出南唐最后一片国土;墨作砖瓦,金陵废墟中建起天桥。词骨不折。

故人守故土,将军死社稷,自然是浩然正气的最高体现。后主也何尝不是在时间上,在精神上守住了南唐。

自此往后千百年,词将与诗并列。在乱世中孕育而出的最善良纯粹的灵魂,分娩出最无畏的篇章。这将成为一个伟大的讯号,掀开文学的新时代。它与宋同行,又独自绵延向更远方。而当有人溯洄,源头永远伫立一影碧城。

自此往后千百年,无论梧桐生出多少枝桠,无论那片江南的土地上驻立什么人,无论风云变迁多少载,仍会有人记得,曾有南唐,曾有风花雪月歌舞升平;曾有南唐,曾有一梦碎时依旧温柔却坚韧;曾有南唐,曾有碎瓷再生风华绝代。

百姓如是,君臣如是,江南风骨从未被摧折。

因此,皆无愧这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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